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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不明所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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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年的生命歷程中,我曾經有過三輛自行車。

單車,與我而言,是相當重要的。

在我上幼兒園的時候,我擁有了第一輛單車。我覺得自己是個天才,別人摔一個跟頭才學會的,我摔了數十個,因為天才的作品是用眼淚灌溉的。

之後,我大學入了騎行社,不愛騎車,愛社長。單車興趣培養起來了,社長卻和別人跑了。在我傷心失意那段時間,我迷上了騎車。

直到後來我出來工作,我買了單車三代,從車把到車軸都是精心挑選過的。

我不心疼錢,我是真的把單車當成自己孩子在養,哪怕它在前陣子叛逆,把它爸摔成了狗吃屎。

孩子嘛,叛逆不聽話都是可以理解的。從不會影響到家人對他們的愛。

所以,對於蕭澹然主動提出修單車的事情,拋去他這個人不說,我打心底還是感激的。除此之外,比起單車,我更煩心另一件關乎他的事。

還沒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前,我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。

早上我是被蕭澹然一個電話叫醒的,暴躁如我還沒來得及開懟,那頭已經劈裏啪啦嚷嚷了起來:

“林安!你的單車馬上修好了!!”

我一聽是他的聲音,清醒了大半,猶豫片刻說了聲謝謝。

他一如既往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,講完拋下一句上班記得帶傘就掛了。我坐在床上捏著手機,直到話筒那頭傳來嘟嘟聲我才想起來掛斷。

點來天氣看到今天果然要下雨後,等車的時候的心情明朗不少。

天氣預報是準確的,今天果真下了一天雨。我帶上的傘起了作用,下班回家的公交車上,我糾結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微信界面,上邊有一條未讀,從早上開始就一直閃著紅點在那。

[今天你下班回來,我給你個驚喜。]

這條消息是早會摸魚的時收到的,我嚇了一跳,理智如我忍住沒點開,因為想到一點開,對面大概會出現“對方正在輸入”的字樣。

最後我選擇了假裝沒看到,還為自己找了個“擔心事後忘記回信息”的借口設了置頂。

每隔一段時間我就點開微信看看,然而蕭澹然發完這句後直接銷聲匿跡了。

我糾結了一早上,如果那家夥告白了怎麽辦。

我喜歡他嗎?我問自己。

雖然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,雖然他外形是很優秀,哪怕這人精神缺陷……

大齡剩男的心裏一團亂麻,最後決定隨機應變。

說是隨機應變,這會我打著傘,忐忑不安走在小區路上的時候還是放慢了腳步。

蕭澹然掐點似的一條消息發過來:

[快到家的時候給我個發個消息。]

等我反應過來,我才發現自己撥了電話,對面接的很快,似乎也沒在意發的不是消息是電話。

“林安?”

我頓了頓,應了一聲。

“我……快到家了。”

蕭澹然驚訝地啊了一下:“我還沒準備好!”

我心中一顫,故作鎮定:“沒事……我……”

他搶過話頭:“不過也沒事,就在樓下~”

他在樓下?一直等著?

我掛了電話後,摸了摸自己的頭發,還行,沒翹。

雨淅淅瀝瀝地下著,空氣裏都是植物沖洗過的清新味,傍晚天色漸暗,卻不覺陰沈,甚至有些異樣的美感。

我打著傘,站在小區門口百米開外的地方,蕭澹然站在小區門口,眉眼帶笑。

這四周一切的景色在雨幕中都那麽的特別,略突兀又不失本色。

突兀得就如同門口那個熒光綠的鐵塊。

“鐵塊”渾身上下都被塗滿了熒光綠,這會已經被雨水沖刷得掉漆,露出一片片斑駁銹鐵似的痕跡。

這是一輛單車。

一輛熒光綠配紅踏板的單車。

雖然它已經被洗刷成了“五彩斑斕”的模樣。

還是改變不了它是一輛單車的事實。

……

我看著那熟悉的車頭,捏緊了傘柄。

蕭澹然見我遲遲沒動,又沖我招了招手:“怎麽傻了?快進來啊!”

我走進小區門口,把傘收了起來,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:“這個單車……”

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,語氣中盡是得意:“我給你修好踏板了。”

“你那個太舊了,有些地方都發黴變黑了,我幹脆幫你刷了漆。”

“今天不是下雨嗎?我等很久了!”

他臉上洋溢著幸福和快樂,以及無比的自豪。

我強忍住想把雨傘甩他臉上的念頭,卻又聽見快樂男孩又來了一句:

“我等了幾天,就想著下雨的時候推出去洗洗~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許久,我低頭看了看地,又擡頭看了看他,最後看了看那輛雨中沐浴的單車。

“你很喜歡這個色?” 我問他。

“是啊,好看吧?” 大少爺有些謙遜地說,“其實本少爺手工能力不怎麽樣,品味還是可以的。”

人有志,竹有節。

我沖蕭澹然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,一把傘甩到他身上。看著他上衣被打濕,以瞥見他臉上震驚萬分的神情後,我稍微冷靜了一些。

不給你點顏色看看,你怕是不知道什麽叫五彩斑斕。

但也只是想想而已,事實那之後我直接轉身上樓,連一個眼神都不想施舍給他。

晚上我躺在床上,憤憤不平地問自己為什麽不罵這個為什麽不做那個,那會真是太不爭氣了,還平白送給對方一把傘!

人在生氣後,對於那會氣頭上的自己永遠只有三個字:不爭氣!

第二天由於太亢奮,以至於起晚了。

我早餐也沒吃,急匆匆洗漱完畢開了家門,門口孤零零地停著一輛單車,經過一天洗禮後,它看上去比昨天雨裏還要醜。

我嘆了口氣,把單車推回了家。

隨即前晚的火氣一下又竄了出來。

不務正業,游手好閑,沒錢還中二,仗著一張臭臉自戀得要死,重點是腦子還有毛病,自己有點心動真是瞎了狗眼,一定是單身太久的錯!

我氣呼呼地打開手機,打了一大段話後又撤銷,隨即把對話框直接關閉。

……

……

今日惠風和暢,天朗地清,我和蕭澹然沒有交流整整十四天紀念日。

值得慶賀。

蕭澹然開始還會給我發信息,只字不提單車,卻變著花樣聊天,後面開始發鏈接,每日一條養身雞湯明星八卦,樂此不疲。

我給他設置了單獨靜音,沈迷工作無法自拔。

我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,是氣單車的事,還是單純氣自己自作多情。

但事實證明我被對方跟個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,重點是對方也是個傻子。

一言難盡。

期間蕭澹然打過一通電話,我那時剛開完會,以為是客戶,不假思索便接了電話。

“你好?”

話筒那頭先是一陣沈默,隨後才小聲說:“林安?”

我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,但還是公事公辦地說:“沒事我掛了……”

他急匆匆地打斷我:“等一下等一下,我問個問題就掛!”

我不出聲,等他開口。

“那個單車你扔了?”

我想都沒想,隨口道:“嗯,扔了。”

那頭又是一陣沈默。

之後電話便被掛斷了。

我保持著聽電話的姿勢沒有動,直到同事推了推我才回神。我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手機屏幕,心情覆雜。

心口住了只貓似的,久不久調皮地撓自己一下。

……

打破這份寧靜是一個周五的夜晚。

臨近年終公司不要命地加班,我擠上公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。

家裏暖氣沒開,我打開門後黑暗和寒冷撲面而來。我打了個寒顫,一邊打開開關,一邊心底把公司下至經理上至董事長罵了個遍。

沒人性啊!

還沒加班費!

我憤憤不平地從冰箱掏出面條準備開火,門被敲響了。

連著面對了幾天報表簽報的我有些神志不清,晃悠悠就抓著鐵鍋開了門。

和門外的人對眼後,兩人皆是一楞。

我盯著這個日思夜想了幾天的面孔,他盯著我手上這個個頭不小的鐵鍋。

蕭澹然看著我的鐵鍋,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。瞧見他這模樣,我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“怎麽了?”我問他。

他沒出聲,靜靜地看了我好一陣,我被看得有些窘迫。

一只手突然朝我伸了過來,我下意識把空著的那只手遞給他。

心底砰砰直跳。

男人骨節分明的手避開了我,毫不猶豫地伸向了我手裏的鐵鍋,奪過來,緊緊握住,仿佛那是他失而覆得的愛人。

我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。

給雷的。

蕭澹然掂量掂量我的鐵鍋,問道:“你這鍋……你在做飯?”

不是啊。

拿來打你的。

我心裏呵呵。

“你要不要來我家吃?” 蕭澹然突然道,想了想又補充一句,“我做了點菜,做多了。”

我聽錯了?

我震驚的不是他要請我吃飯,而是他做了飯。

這少爺不是每日外賣為生的嗎?我還一度以為他的夢想是投資外賣行業呢。

居然突然步入平民居家生活了嗎?

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。

他這回沒有自顧自替我答應下來,而是站在門口,等我答覆。

猶豫片刻,我還是套件外套下了樓,還說服了自己,自己的鐵鍋還在他手上。

蕭少爺紆尊降貴做的幾道菜,我還是有些期待的,哪怕只有一道硬菜,我也是能感動到的。

我長這麽大,感情並不是一竅不通。

雖然身邊多了這個傻子,但我還是出淤泥而不染,近傻子而不癡。

我知道他有時是實打實地在對我好,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沒法確定,不是我不夠自信,而是太匪夷所思。

我內心百般思緒,跟著他進了家門,看見了那來之不易的晚餐。

一碟炒的黃黑交加極具特色的炒雞蛋,以及一盆宛如清水般還是極具特色的蛋花湯。

嗯,

極具特色。

嘗過一口後,我還是堅持這四個字。

因為老老實實讀滿九年義務教育外加大學進修的我,搜刮腦海也只能找到這幾個字來誇獎了。

蕭澹然開心得不行,坐在我對面,笑吟吟地看著我吃飯,看見我只是幹巴巴地嚼米飯,又夾了幾塊雞蛋放我的碗裏。

現在說我討厭吃雞蛋還來得及嗎?

我之前對雞蛋什麽感情我不知道,但這之後幾個月裏我怕是要深惡痛極。

我試探性地問:“你怎麽不吃啊?”

他搖了搖頭,一臉深情:“我不餓,你吃吧。”

深情你個毛線啊!

你是當我眼瞎看不見你門口的外賣垃圾吧!

他又嘀咕了一聲:“專門給你做的,你就吃了吧,你教我的炒雞蛋。”

我頓了頓,還是有些無語:“我什麽時候教你了……”

蕭澹然耍寶似的掏出手機,一鍵滑開,上面是一個視頻,我湊頭過去看。

視頻裏拍的是個側影,那人在炒著雞蛋,面容英俊,動作流暢,哪怕只是炒個雞蛋,都如此的帥氣瀟灑。

我凝神盯了片刻,回過神,這張帥臉的本尊,遠在天邊近在眼前,不就是我自己嗎?

無暇顧及欣賞那張俊臉,我意識到一個更嚴峻的問題。

“你偷拍我?”

他點了點頭,又馬上搖頭,理直氣壯道:“我光明正大拍的。”

我略微回憶了那天,那會正在氣頭上的我,速戰速決後把鍋鏟一扔便走人了,全程沒有看過蕭澹然一眼。

被人錄了視頻,我下意識有些羞赧。緊接著又聽見那罪魁禍首的來了句:

“我看了好多遍才學會的……”

看了好多遍???

好多遍是多少遍????

我心底咯噔一下。

睡覺也看……?

我反應過來到自己在想什麽後,猛的往自己手背使勁一拍,啪得一聲動靜很大。

蕭澹然嚇了一跳,一臉茫然地看著我:“你打自己幹什麽?”

末了又小聲道:“太好吃了?”

我欲哭無淚:“啊……是。”

……

最終這場飯我還是磕磕絆絆吃完了,再怎麽樣它們也沒毒,我很給面子的吃掉了兩碗米飯,畢竟單吃那盤味道詭異的炒雞蛋,我不確定自己下周還能不能去好好工作了。

飯後,蕭澹然主動端碗去洗,我坐在椅子上一邊喝水,一邊看著他的背影,內心浮現出宜室宜家這個詞。

我不聲不響地盯著他,咬著紙杯邊緣想,如果和這種家夥搭夥過日子……臉能看是能看……剩下大概是誰先餓死的問題了。

重點是,我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這個意思。

如果不是,那純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。

但是如果是……

我眼中一凜。

“蕭澹然……” 我突然起身,大步走向廚房。

男人穿著一件連帽衫,回過頭的神情迷茫而認真,耳邊有幾戳過長頭發滑落下來,沒有刻意打理過的頭發蓬松得搭拉著,顯得他慵懶而隨意,像個剛成年的大男孩。

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
他回過神,也認真地看向我。

在廚房這個不大的空間,我和他相望無言。

我直勾勾地望著他挺拔的鼻梁,半晌一字一頓問道:

“你洗潔精呢?”

他抓起洗手臺旁的一瓶東西,

舒膚佳。

好家夥,還是黃瓜味的。

我松開他的手腕,捂住心口,感覺自己下一秒怕是要英年早逝。

蕭澹然忙道:“這個碗是我剛買回來的!”

“你之前的碗呢……”

“碎了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呃,這個不能用沐浴露嗎?”

“當然不行了!”

“可是廣告說洗去99%細菌,12小時長效抑菌啊,” 他一臉認真,“你看,又能洗,又能消毒。”

明明說的都是國語,我居然找不出一句話去反駁這位兄弟。

心底裏最後一絲旖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,我把他手裏的碗奪下來,打算上樓給這位少爺拿瓶洗潔精。

蕭少爺這會聽話了,也沒反駁,垂手乖乖看著我出了門。

我一邊翻洗潔精一邊內心感慨,過日子可以的,等著養兒子吧。

開門後,準兒子站在我家門口,我眨了眨眼,不明所以。

他說:“我怕你下去太麻煩,幹脆上來取。”

我從善如流道:“那你要不要進來坐坐。”

他坐在我家沙發上,安靜地看著手機,也不說話也不東張西望。

我覺著他反常,但其實我也有些緊張,孤男寡男的,對我這個大齡基佬還是有些沖擊,何況這家夥長得其實挺對口。

我下意識想起一個身影,內心有些低沈。

兩個人矜持地坐了一陣,我把洗潔精遞給他,告訴他不用給我錢。

他瞬間回道:“啊?要給錢嗎?”

我:“……”

我真特麽瞎了眼。

作為合格的準父親,我還是盡職地將蕭澹然送到了電梯口,卻見這廝摸摸上衣口袋,又抽抽褲兜的,最後一臉無奈地望向我。

我奇怪道:“怎麽了?”

他露出懊惱的神情:“我鑰匙好像沒帶……”

我打開手機想著幫他叫開鎖公司,卻發現已經快十點了。這陣肯定沒人願意開車來這邊老城區,最快也得明早。

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。

我和他對視片刻,最後還是我先開口了:

“你要不要……在我這湊合一晚?”

作者有話說

我們一起學蕭澹然:為什麽沐浴露不能洗碗!

我們一起學林安叫:蕭澹然你特麽給我滾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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